2008年6月26日星期四

制造浪漫

制造浪漫

我二十岁那年,还没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,整日游手好闲,无所事事.这样的日子当然很寡淡,很无聊.就渴望奇迹渴望浪漫,青春的身子里就生出了许多的奇思异想来.
我喜欢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边走边看,碰到放着录音机招徕顾客的商店就走进去,一处一处的转,在卖女子内衣的地方我很惊异于那些花哨的、做工讲究的、小而精致的物件。我的好奇证明着我的纯洁、天真未凿和愚蠢无知。我的想象力帮不了我的忙。在挨了售货员的白眼后,就笑笑走开,觉得售货员真是莫名其妙、态度恶劣。
我走出商店,什么也没买,因为我口袋里没钱,还因为我实在不知该买些什么。
大街上永远繁忙着:骑自行车匆匆而过的男女;摆冷饮摊的老头老太;吆喝着“黄瓜”、“西红柿”的蹬板车卖菜的小贩;以及化着浓妆一乐就满脸可怕皱纹的领小孩闲逛的中年妇女……他们构成着街道上喧嚣的市声,也给街道增添了许多世俗的鲜活的内容。
街道上,有永远让人看不够的风景。这些风景流动着,每天都有崭新的内容,每刻都蕴藏着奇迹的发生。
就是在这种情形下,我发现了那个女孩。
她穿着鹅黄的衫子,从我对面的书店里娉婷走出,立在太阳下皱了一下眉(太阳太热了),然后脸上换了一副微笑的表情,她那如花般的笑脸,一下子把我迷上了。那一刻,我吃惊地发现,她非常酷似我学生时代的一个恋人。
她就那样微笑着在太阳下走过马路来,走到我身旁的一个冷饮摊前买冷饮。我着迷地看着她,心却慌乱地跳开了。她们长得可真像。但她肯定又不是。在相距好几百里的两个城市间,她不会一下子从那个城市跳到这个城市来,但我又是那么希望她就是。在仅仅两三年的时间跨度里,我的记忆曾无数次返回那个长满了青脆白杨的校园里。在我和那女孩分手的日子里,我抑郁寡欢,曾经几次在陌生的城市里看到长相酷似的少女,并把这想象成一次浪漫的邂逅,而后无言地擦肩而过,匆匆分手。
我是个浪漫的人,没有浪漫就喜欢制造浪漫。
女孩背对着我喝汽水,她一手举着汽水瓶小口地喝着,一手很随意地扶在腰胯间,姿势优雅。
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力,我换了个位置,在一个修鞋的老头前盲目地脱下鞋了,那里正好可以观察女孩,而又不必担心被女孩发觉。老头问:“补哪儿,哪儿坏了?”
我说:“随便。”看老头瞪了我一眼,又改口说:“鞋帮好像开线了,你帮我缝一缝。”
老头拿过那只可能根本就没开线的鞋子缝了起来。
女孩并没有注意这边,她侧对着我们喝汽水。阳光下,她面部的轮廓很柔和,皮肤白白的,是那种没用任何化妆品涂抹的自然的白皙,如切开的嫩藕,如新月的面庞,滋润中现着光泽,透露出少女青春的朝气和隐隐的神秘气息。
世上怎会有如此动人的少女呢?她们青春的面庞几乎如出一辙。
老头把鞋缝完,扔给我,我低头穿上,问:“多少钱?”
“5块!”老头大声说。
“天!那么多,只是缝了缝。”我吓了一跳。
“对,缝一缝就5块钱!”老头看了我一眼。有些洋洋得意。
这时候,我发现那女孩喝完汽水,正往这里看,脸上带着笑,大眼睛露出一丝不解和茫然。她没有发现我的秘密。我很想借此机会多看她一眼,但她很快转身离去了。
我匆匆拿出自己仅有的5块钱交给了老头。四下寻望女孩。见女孩已经在对面书店前推车走了。我离开修鞋摊去找自己的车子,听到背后老头嘟噜着了声:“现在这小青年,都他妈没事闲的。”
女孩骑车拐向了另一条街道。我一下子十分焦急。心也隐隐疼起来。不行,我不能这样放弃认识她的机会,我得追上去,问一问她的名字,并告诉她,我这样做,没有任何恶意。我只是觉得她像我喜欢过的一个女孩。我想看看她微笑的面靥,希望能和她说几句话。至于以后怎样,我没有任何奢求和打算。
上帝作证,当时我真的是这么想的。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浪漫,浪漫得不可救药。
那天,我骑车去追那个女孩,追出了很远。她中间曾在一处停了下来,我也就在远处停下看她。说实话,尽管我极想和她说说我刚才想到的那些话,可我毕竟没有勇气。我怕女孩会害怕,或怕女孩突然开口骂我“流氓”——谁能确保她不会这样认为呢?她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样浪漫的男孩。尽管她也许很渴望浪漫,可浪漫一旦到来,她仍会手足无措、慌乱和害怕得要命。
人和人就这样,对于有缘份的人来说,浪漫可能是一次楔机,可对没有幽静份的人来说,没准就意味着一场灾难。
我看着女孩的背影,自己变得很忧郁。
女孩后来骑车走了,我仍跟在后面,但速度明显减慢了。女孩越行越远,最后终于拐向了一条通向乡村的土路,她鹅黄的衫子也和那些待割的黄黄的麦子的海洋融为了一体。
我停下来,临风而立,站了很长时间,才失了魂般的骑了车往回走,心里被沮丧和失望搅得乱极了。
制造浪漫,最后往往就为自己制造了这些东西,让自己很不快乐。
现在,我终于明白,浪漫是不可制造出来的。浪漫的心境可以制造,但浪漫的恋情却与制造无关。


——张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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